第六十章風波將起
只是不管怎么說,敗仗就是敗仗。無可挽回的敗仗。
更讓耿炳文傷心的事情,是后面毫不猶豫的讓趙庸代替的耿炳文。耿炳文落了養病的下場。
這讓耿炳文如何不耿耿于懷啊。
從而氣出病來與傷情合在一起。情況就越發惡化了。
耿炳文將口中的血吐盡。
耿睿將耿炳文嘴邊的血擦干凈,說道:“父親,咱們回家吧。”
耿炳文說道:“回家,回哪里啊?”
耿睿一瞬間有一種感覺,他感覺父親是不是瘋了,怎么連自己的家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。耿睿說道:“自然是南京了。”
耿炳文說道:“這個時候,萬萬不能回南京,回南京要出大問題的。”
耿睿有些不明白說道:“父親,出了什么事情?”
耿炳文說道:“這一件事情,也是我揣摩了很久,才明白的。為什么要用趙庸來換我,是趙庸能力在我之上嗎?”
耿睿說道:“自然不是。南雄侯萬萬比不得父親。”
耿炳文雖然知道兒子說話是有私心的。但是他也覺得,趙庸是比不上自己的。他淡然說道:“我奉命出戰,遭受此厄。京師的人難道不知道,這一戰一開始就是有問題的。而今我卻想明白了。睿兒,你與方首輔關系如何?”
耿睿一愣,說道:“僅僅見過幾次面。不過我當初也是在宋學士門下受教的。”
耿炳文說道:“都是太子門下,我與方首輔關系也算不錯。你明白嗎?”
雖然說,政壇上將人分成文武,但是人與人的交際,是不分文武的。耿炳文娶了朱標的女兒,他一心擁護太子朱標,自然與朱標麾下的文臣之首方孝孺維系著不錯的關系。
甚至有時候,雙方合作通個消息什么的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耿睿越想越不明白,說道:“父親,我想不明白。”
耿炳文說道:“方首輔要倒臺了。所以我們這些身在嫌疑之人的。就要先壓一壓。”
耿睿一愣,說道:“方首輔做錯了什么?為什么要換啊?”
方孝孺在私人品質上,沒有瑕疵。很多接近過方孝孺的人,都對方孝孺的人品感到敬佩。
耿炳文說道:“朝廷的事情,你少打聽,不過,方先生退下來也是一件好事。”
耿炳文覺得,方孝孺到底是書生意氣。在何夕的影響下,他大半輩子都在中樞處理文牘,讓他的政治能力大大提升,成為一個合格的首輔的。
但也僅僅是合格的而已。
方孝孺在朱元璋身邊鍛煉出來的能力,只能維持住朝廷,但是改革與變法,就力有不逮了。畢竟方孝孺并沒有真正見過大明的基層官員是什么樣子的。
很多事情,他都不能有的放矢。
方孝孺眼中的天下,是奏疏案牘之中的天下,與真正的天下相比,不能說嚴重失真。但也是誤差相當大。
而耿炳文作為將軍,對北軍各方面表示不屑一顧之余,他其實真正的膽戰心驚,下定決心研究同樣的東西。對每一個前線接戰的將領,那一個不覺得壓力山大。
在這種壓力之下,什么守舊不守舊,都不管用了,活著才是最重要的。
戰場就是非生即死的地方,也是最承認實力的地方。
丁顯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,從而才確定掀翻方孝孺。畢竟這不僅僅是皇帝默許了,連軍方大概也會默許的。
即便是耿炳文這樣與方孝孺有交情的將領,也覺得該變法了。
可見方孝孺而今的處境。
只是即便耿炳文覺得方孝孺要倒臺了。
方孝孺的下場,也讓天下人為之一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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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還沒有亮,方孝孺就起來了。
他披了一件衣服,坐在書桌之前,點燃一燈如豆,而外面是凄風夜雨。
“老爺,你怎么起來了。”方孝孺的老妻起身,給放方孝孺加了一身衣服,說道:“而今天說變就變,要多加一身衣服,小心著涼。”
方孝孺說道:“天意如此,就是再加幾件衣服,也是不管用的。老了也真是老了。”
如果說對丁顯的準備,方孝孺一點感覺都沒有,那方孝孺就不是方孝孺了。但是方孝孺有發現之后,身邊的有各種建議,比如先下手為強,將丁顯給干掉。
畢竟真要說起來,丁顯可比方孝孺不干凈多了。
一抓一大把的黑歷史。
方孝孺在都察院有很多門生故吏,彈劾丁顯,給朱允炆壓力,讓朱允炆也保不了丁顯,不是沒有可能的。
但是之后該怎么辦?
很多事情,都要問一個之后怎么辦?
歷史是延續的,事件不會孤立發生。童話里,王子與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,就可以結束了。但是現實之中,卻是兩人會有一地雞毛,活成早死的國王,與惡毒的皇后。
而今也是一樣,換他的想法是從四面八方而來,不是丁顯一個的想法,是皇帝的想法,是軍隊的想法,是幾個國公的想法,甚至朝廷內部一些文官也覺得應該變一變了。
這種洶涌而來的風潮。讓方孝孺明白一件事情,那就是他即便弄下丁顯,還有朱顯,王顯。
大勢如此,一個人的力量是很薄弱的。
只是方孝孺很想不明白。
這些支持他的人,在幾年前明明是堅決反對何夕變法的人。為什么僅僅幾年過去了,這大勢就不一樣了。
這讓方孝孺百思不得其解。
他根本想不明白,這世界上到底什么變了。忽然天下人的心思都變了。
其實,當初逼著朱標反對變法的時候,方孝孺是有所動搖的。他看出了何夕變法的好處,甚至有融何夕之法于己身的想法,將何夕的新法于儒學重新組合。形成新的學問。
但是最后,他還是走上反對何夕的道路上。
就是因為很多人,當時簡直是源源不斷的人來方孝孺面前說,新法如何如何之壞,特別是太祖皇帝對下面察察為明,簡直是將他往死里逼,再這樣下去,東南一定會出大亂子的云云。
各種方面的影響力。
方孝孺也與軍中一些將領有過一些溝通,大部分軍隊將領其實不在乎何夕的新法,甚至嗤之以鼻。方孝孺得出一個結論,那就是何夕即便上臺變法,是絕對會失敗。甚至會引起各方面的問題。
就好像北宋新舊兩黨黨爭。
方孝孺這才下定決心,堅決地與何夕站在那對立面上。
這才幾年,變化也不大,很多人都是當年的人,但是話卻不是當年的話了。
這讓方孝孺內心感嘆道:“人心易變。”
到了這個地步,方孝孺已經沒有反抗的想法了。甚至有主動配合的意思,反正他也厭倦了這些。皇帝要罷了他。就罷吧,只要皇帝對他留幾分體面,自己回家養老便是了。
雖然說方孝孺與何夕年紀相差不打,而今方孝孺才四十歲左右。按理說還有大把的年華,對于政治家甚至還沒有到黃金年齡。
但是形勢如此,該退就退吧。
方孝孺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。但不知道怎么的。方孝孺總覺得心中不安,每天睡覺很淺,一旦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。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被自己忽略掉了。
或者說,這個感覺到底是代表了什么?
方孝孺這幾日每天都在半夜時分,坐在書桌之前,也不看書,就盯著一燈如豆,火焰在上面跳躍旋轉奔騰,就好像方孝孺的一生,無數風浪就這樣過去了,就只剩下這一點點的燈光,依然緩緩的亮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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