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一聲,朱紅大門在李絢面前迅速的完全敞開。
一名白須白發的老者,身穿紫色官袍,戴一頂黑色三梁觀,面色肅然的從大門中走出,他身后的庭院中不知為何,空無一人。
老者走到了大街中央,對著端坐馬上的李絢躬身施禮:“老朽李重光見過南昌王,郡王千秋。”
李絢手握劍柄,側身,目光從李襲志身上越過,直接落在了整個李府之中。
無數低沉的呼吸聲從院落當中傳出,緊張不停的踱步聲,還有女子低聲的啜泣,男子的喝罵聲,孩童手按在門栓上,不停扣動的聲音,
李絢低頭,看向李襲志,沉聲說道:“始安郡公,按理說,你是宗室長輩,本王應當依禮前來拜訪,原本本王也是這么打算的,但是有人不想讓本王活下去,本王也只好做事粗暴一些了。”
“有人刺殺王爺?”始安郡公李襲志猛的抬頭,滿臉驚駭的看著李絢。
是什么人這么瘋了,在揚州城內刺殺南昌郡王?
是當竇玄德是死人,還是當整個揚州大都督府都是死人?
等等,是……是那個混蛋?
李襲志眼睛頓時瞪了如同銅鈴一樣大,雖然在李絢前來之前,李襲志就已經猜到了山善坊被圍說不好和自己的那個混蛋有關。
尤其當李絢停在他家門口的時候,他就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丟掉了。
家中的仆役侍女,全部都被趕回了房里,只有他一個出來面對李絢。
然而他怎么都沒想到,那個混蛋究竟這么瘋狂,竟然敢刺殺當朝郡王。
“刷”的一聲,李絢翻身下馬,緊跟在他身后的一眾千牛衛同時翻身下馬。
不等李襲志回過神來,李絢向后面一揮手,下一刻,一眾千牛衛已經迅速的朝著始安郡公府沖了進去。
看著筆直站在府內中央石子路兩側的千牛衛,李絢緩步走到了李襲志身前。
“郡公從長安遷居揚州,苦心孤詣,但有的人,卻自以為滿天下人都欠他的,勾連逆賊,刺王殺駕,陰謀作亂……郡公,當年你救的了他,現在呢?”李絢平靜的看向李襲志,眼中壓迫十足。
李襲志臉上的神色無比復雜,他有些痛苦的拱手:“還請王爺手下留情,饒那逆子一命。”
李絢一只手緊緊的按在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,他的目光從李襲志身上望入面前的大宅當中,眼神平靜,聲音冷肅:“郡公,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,一個是按律行事,另外一個,那就是違律。
一個人死,或是一家人死,郡公,你選一個吧。”
李襲志欲言又止,但最終還是長嘆一聲,退了開來。
他的親弟弟,繼承了家族爵位的嫡子安康郡公李襲譽,當年就因為牽涉到不該牽涉進去的事件中,最后被革職流放至死。
若真是如同朝中公告的那樣,最多不過是罷官免職,貶為平民,又何至于連宗籍都被開除,甚至被流放至死。
若非如此,他的親侄子,家族的嫡長孫,何必到如今都還只是一個州學教授。
若非如此,自己又何必一直來揚州看著他,無非就是希望看到兄長一脈能有一根獨苗流傳下去,但是現在……
李絢邁步朝著院中走去,門前,只留了他的一聲嘆息:“郡公,本王真的想過,該如何妥當的處理此事,才能不讓府里影響太大,但……有的人逼人太甚了。”
一旁跟著李絢走進始安郡公府的史進現在終于明白,李絢雖然一開始就鎖定了嫌疑人在始安郡公府,但同是宗室,他總要留些臉面。
然而不等他想出辦法,梁茯苓就已經突然遇襲。
甚至之后,妖僧無嗔還親自刺殺李絢,這讓李絢一點退縮的余地都沒有了。
……
“傳令,所有人等,一概待在房中,不得外出,有妄動者,立斬無赦。”李絢一句話說完,大踏步的朝著后院中走去。
后院的水榭畔,是一座家廟,家廟清冷,只有一名聾啞老仆在每天看著。
現在,聾啞老仆已經被壓到了一旁。
李絢的目光落在了家廟東北角的一座小門上。
崔鼎已經帶人殺進了小門之中,喊殺聲頓時響起。
李絢并沒有立刻進入到了小門后面的佛寺之中,而是站在始安郡公的家廟前,非常恭敬的上了三柱香,然后轉身離開。
要絕人一脈后裔,自然要焚香稟告。
李絢站起身,朝著佛寺走去。
就在李絢邁入佛寺的一瞬間,清晰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刀槍劍戟,一陣陣的搏殺聲,從各個角落傳來。
殺入這里的千牛衛,和這里的僧人,展開了激烈的廝殺。
這里根本就不是一座佛寺,而是一座匪巢。
無生道在揚州一個重要據點。
無生道和天陰教雖然合作,但那是基于東海王和天陰教的合作,并不意味著無生道的一切都要歸入到天陰教之中。
甚至恰恰相反,在很多城市其實都有無生道獨立的分堂存在。
一位古賢曾經說過,這個世上,只有兩個職業是從上古一直傳承到今天的。
一個是女妓,一個是殺手。
無生道就是后者。
無數的新林府兵在史進的指揮下,從佛寺正面的大街上,直接沖進了佛寺當中。
佛寺里面的廝殺聲在極短的時間里,就徹底低沉了下來。
李絢目光直接落到佛寺后院最東側的禪房前,周乾剛剛從里面走了出來。
周乾快步的走到了李絢面前,微微拱手:“王爺,人已經死了。”
李絢輕松一口氣,人死了,死了好。
李絢快步走向了禪房,兩側的千牛衛讓開。
禪房地上斜躺著一具穿著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,面色和之前的始安郡公李襲志有幾分相似。
“讓李府的下人前來認人,同時將這位揚州州學教授院里所有的仆役侍女全部下獄,另外通知始安郡公,他府里的其他人,包括他自己,一開不容許離開府邸,至于其他的,他自己處理干凈。”李絢側身看了周乾一眼,周乾一拱手,立刻離開。
李絢還是松了松手,但這個機會能不能夠把握得住,就連李襲志他自己了。
至于李懷念的仆從,那就對不起了,李絢還需要其他的線索。
李懷念和東海王勾連多年,他的住所,他的下人當中,是否有線索能夠讓李絢找出東海王是誰。
不管有沒有,李絢都必須要找一遍,只有如此,李絢才對朝中有所交代。
雖然他知道,找到的可能性不大,但如果不找,該有麻煩的,就是他了。
……
“無嗔應該是回來過的,不然他也不會死。”李絢看著地上的尸體,皺了皺眉頭,轉身看向院落中。
整個佛寺當中的廝殺聲已經細不可查,手里提著兩把小錘的崔鼎快步的從前院走來,看到李絢,他立刻拱手道:“王上,這家雙林寺全都是殺手,有幾個被堵在這里的香客,也被他們當成了人質,不過隨后就被那些殺手給殺了。”
李絢看著崔鼎,微微搖頭,說道:“你這事情做的不夠干凈。”
說完,李絢側身看向蘇寶同,輕聲說道:“傳令下去,徹查這座佛寺所有的香客名單和來往人等,但凡與之有所牽連者,一律審查家中背景和朝中所任,結果匯聚城冊,送到百騎司的手里。”
“屬下遵令。”蘇寶同躬身應諾,然后轉身而去。
李絢深深的了看了崔鼎一眼,鄭重的說道:“學著點,有些事情,你不說,不代表別人看不出來,真要有人找伱的麻煩,你就是再想辦法,也遲了一步。”
“王上,人真的不是我們殺的。”崔鼎有些無奈的看向李絢。
“你的話,本王信,但那些家屬信嗎?”李絢沒好氣的看了崔鼎一眼,然后聲音一冷的說道:“這個地方,本身就是無生道用來隱藏自己的地方,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用這個地方來做生意,要知道他們可是殺手。”
“什么人是香客,什么人是顧客,你能分辨得清嗎?”李絢一句話,讓崔鼎愣在了那里,他的確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李絢轉身,朝著整個后院看去。
如今整個山善坊,都已經被他們徹底封鎖,但想要徹底封住無嗔那樣的高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,有能力高來高去的他們,一般人是擋不住的。
但是無嗔的提示詞條,卻是直接消失在了這座佛寺當中,并沒有出現在這座山善坊的其他地方,也沒有出現在山善坊外的其他地方。
那么就說明這個人雖然回到了這里,但是卻通過其他渠道離開了這里。
小院東側的一座水井突然出現在了李絢視線當中,他想也不想就朝著水井走去。
站在水井邊從上往下望去,里面黑漆漆的一片。
一顆小石子從上方落入水中,幾乎是片刻,“嘩啦”一聲,就已經從水中傳蕩出來。
李絢眉頭瞬間就是一跳,抬頭看向重新回來的周乾說道:“本王記得,之前揚州城內所有的地下密道都曾經被封死過?”
周乾立刻拱手道:“是的,王上,神都事件之后,中樞傳令各地,必須立刻徹底封堵存在的所有地下密道,揚州府同樣如此做了。”
“如此,那么這些地下暗道,原本的地圖,揚州府和百騎司應該都有一份吧,立刻去把地圖取來,我們去追人。”李絢轉身就朝著佛寺之外走去。
剛走了沒幾步,李絢就腳步停下,沉吟著說道:“令揚州府的捕快和差役,從這里下去,探索一下暗道,看看有沒有什么人躲在里面。”
“喏!”周乾拱手應諾。
李絢輕笑一聲,重新朝佛寺外走去。
這種地下密道,雖然之前被封鎖了,但是天陰教卻利用燈下黑的原理,將他們重新打開,重新利用了起來。
然而想到要重新利用這些暗道的,恐怕也并不僅僅是天陰教一家。
無生道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,而且除了無生道以外,漕幫,公門,世家,誰會放過這樣一條隱秘的線路呢。
即便是李絢,也曾經想過要利用這條通道。
如今,他正好通過眼前的這件事情,將這條暗道徹底的掌握在自己手里。
不過在此之前,知道這條暗道存在的人,都要先清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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